顾俊松骑到他们后面,喊了一声“栩哥,你们怎么停了”
江栩的手倏地收回,他用力攥了下拳头,使不上力气。
掌心的,指尖的温度还在。
江栩长腿点地,从自行车上下来,单手插着兜,站在路边回答顾俊松“有点热,下来吹吹风。”
“我也是,骑车冒汗了。”顾俊松汗流的更多,前襟,后襟全湿了。
相比之下,谢淮只有后心部分濡湿了一点,额角的汗湿了头发。他的头发被海风吹起,瞳仁漆黑如暗色的海底。
江栩勉强收回目光,去看海边的壮阔景色,心脏以不可思议的节奏跳动。
天海相接,天边一条白线,天空的颜色比海还要浅。
海风呼呼吹着,带来一种豁然的情绪。
他们顺着小道往海边走,一路上石头嶙峋,有的地方挺难走。
江栩走在最前面,后面跟着谢淮。
江栩步履轻快,他平时运动较多,这种程度的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。
他从一块大石上跳下,脚底滑了下,手按在地上,掌心被几粒砂砾扎了进去,立刻起了几块红色的小点。
他无所谓地抖了抖手掌,看见谢淮正准备往下跳,很可能像他一样滑一下。
江栩把手递过去,谢淮对上他的眼睛,黑瞳好像漩涡一样,翻涌着某种晦暗的情绪。
谢淮的手放进江栩手里,纵身一跃,带着一股极大的力气从石头上坠了下来。
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被重重一带,江栩身心同时颤了下。
谢淮握住他的手还没放开。
江栩再次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。
他抽出手,不着痕迹地甩掉手心的热度,试图把心里的异样也甩开。
他大步走在前面,再也没回过头,偶尔余光看到谢淮,他加快脚步。
如果再有什么身体接触,他快心肌失常了。
海风吹在江栩脸上,好像树枝刮在他的皮肤,有着粗糙磨砺的感觉。
他胸腔里郁结的那一团气逐渐消除。
他脱掉鞋踏进海水,脚底下是细腻的沙子,不断摩擦着脚底。
江栩抬头,在海岸的不远处捕捉到了谢淮的目光,正看着他。
谢淮站在背光出,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情,唇边的一抹笑意极尽温柔。
天边的云朵,湛蓝的天空,海天相交的壮阔全部成为谢淮的背景板。画面炫目又灿烂,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。
扑通。
扑通的,不是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,而是江栩心脏跳动的旋律。
他用手机相机框住这个湛蓝色的画面,按下按键的一刻,江栩的心脏跳漏了一拍。
江栩坐在课桌前,单手支着下颌,窗外樱花烂漫,展翅的蝴蝶围绕着花蕊,鼻息闻到的是浓郁的花香,看到的是深粉浅红的花瓣。
盛夏时节,景色宜人,连空气都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。
窗外的一对情侣推推嚷嚷,最后一个把另一个搂紧怀里。
真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啊。
从海边回来之后,江栩总会想到谢淮,每每想到他,他的嘴角不自觉弯起,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涓涓流淌。
不知不觉,谢淮已经占据了他生活中的很大比重,谢淮说过喜欢他。
那么他呢喜欢谢淮吗毫无疑问,答案是肯定的。可是,江栩心中有一丝丝不确定,他跟谢淮可以在一起吗
他不明白,什么样的感情才可以一起生活一辈子。
毕竟他没什么正面经验,江弘辜负了妈妈。
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怎么样的爱情才能永远保鲜。
他想不明白。
课间,顾俊松跟宣歌围在他周围聊天。
江栩随意问了句“你们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吗”
宣歌立刻警铃大作“你发生什么事了”他朝谢淮的座位看了一眼,谢淮并不在教室。
“不是我,我一个朋友,咳有人跟他表白了,他觉得对方很好,但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人家。”
宣歌皱着眉,狐疑地问“你哪个朋友你的朋友,哪有我不认识的”
“射击课上认识的朋友,你管那么多干吗人家跟我咨询感情问题,我怎么也要给点建议。”江栩烦躁地回答,企图蒙混过去。
“他找你给建议”宣歌感到不可思议。
“我怎么了我这么帅,他肯定认为喜欢我的人很多。”
宣歌翻了个白眼“你对自己真的一无所知吗论及长相,毫无疑问,你是帅逼一枚,但你懂什么是感情吗你压根一窍不通啊。就你这个段位的,别人暗恋你几年,不表白你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哪有”江栩看着顾俊松,企图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。
顾俊松清了清喉咙“栩哥,不是我不帮你,你好像没长谈恋爱那根筋,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无性主义,压根不想恋爱标记这些事。”
“无性主义什么玩意你发明的”
“无欲无求的意思吧,据我所知,咱班喜欢你的有两个b,三个o,还有一个a,哦,外班还有一个a,你知道他们是谁吗”
江栩一脸懵“有吗你怎么知道的”
宣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“松子说得没错,目前为止,我班有六个喜欢你的,外班已知的有一个。”
江栩震惊得说不出话,缓了一会儿,脖子还是红了“先别说这些,先解决我朋友的事。什么是喜欢究竟对人家什么样的感觉才能谈恋爱。”
顾俊松脱口而出“对aha来说,喜欢很简单,看有没有欲望就知道了。”
顾俊松的答案简单,直白,不太正经。
宣歌想了会儿“松子说的没错,身体上互相吸引,首先你要觉得他的长相好看,对你胃口。其次呢,性格也要契合,人品要端正。最重要的是找对你要好的,这样就可以恋爱了。”
江栩支着头的手移动到侧颈,似懂非懂地“嗯。”了一声。
他无意间翻开语文书,一首致橡树映入眼帘。
我如果爱你,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,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;
我如果爱你,绝不学痴情的鸟儿,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;
也不止像泉源,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;
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。
根,紧握在地下;叶,相触在云里。
江栩的心“砰”地重重跳了一下,他忽然明白了一些,他为什么还不能接受谢淮,他想要的是跟谢淮比肩。
他不想要对方的宠爱,他想要的是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,平等的地位,回馈同样的爱。
谢淮是一株竹子,他可以是一棵树。
江栩抬起笔,在草稿纸上认真画着,他没专业学过画画,画出来的竹子也挺好看的。
寥寥数笔,挺拔高大的竹子,每一片叶子形状不同,叶子栩栩如生的。
竹子的气节真的很配谢淮。
江栩在竹子旁边画了一颗树,思来想去,他会画的树不多,最后画了一株柳树,纸条翠绿蔓延,根根抽出新芽。
柳树的叶子跟竹子的叶子纠缠在一起,他们的根盘根错节的。
仅仅是一幅画,画完之后让江栩耳根发烫。
他对着这幅画怔怔出神。
谢淮从后门一进来,看到最后一排的江栩,露出来的后颈全红了,连耳廓也是红的。
他怎么了发热了
谢淮从身后罩住他,手撑在他的桌子上,偏着头看江栩手里的纸。
“画画呢”谢淮问。
江栩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,他一个激灵,他感觉一个柔软微凉的触感顺着他的耳廓一直擦到脸颊。
刚刚谢淮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,还有耳朵
他木讷转头,从谢淮眼底的碎光中读出了跟自己心底一样的炽热。
欲念。
因心生欢喜而生出欲念。
“你发热了”谢淮声音响在耳边。
江栩腾地脸红炸了“没有。”
“哦”谢淮站直了身体,慢悠悠说了一句“那么,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”
江栩攥紧手里的笔,眨眨眼“嗯,我发热了。”
谢淮眼睛停留在他白皙薄红的脸上,慢腾腾地问“我给你个暂时标记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