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6章汴京城的早晨
宣和五年春三月,汴京依然春风醉人,恍如人世间最繁华的地方。
在某些人心里,还是是死水一潭,只是呱噪的青蛙,盘绕的苍蝇换了一批而已。
脚店酒楼里,高朋满座,没钱的,有钱的,分坐其中,他们吃的东西有贱有贵,但是嘴里议论的东西却大致一样。
盛家酒家,比脚店高档,但又不如遇仙酒楼、潘楼、樊楼,是仿照美惠来饭店新冒出的一批酒家之一。
一大早里面坐满了人,都是街面上有点小钱,却又去不起遇仙等酒楼的人。
“契丹人太不是个东西了?”
“就是,说好答应还给我们的燕云十六州,变卦了!”
“这些狗贼,肯定是谋财害命了!”
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,反倒不着急回答。
“也不知道杀几头牛,宰几十口羊给我们吃。公主府里金山银海,也不分些给我们!”
“刘二郎使出浑身解数,拉拢那位达赉汗,宣和四年春,还请得旨意,从河套出兵,会合真武部骑兵,西出打西夏、粘八葛、西州回鹘和黑什么汗国联军。
另一位食客说道。
“说到战利品,你们有听说过方家宝藏?”
“说到底,我们中计了!中了契丹人的缓兵之计!”
燕小甲端着碗口大的陶杯,吹一口上面冒着的泡沫,喝了一口,又嚼了两粒花生,吊足了大家的胃口,这才开口。
“真的?可把真武部拉回来?”有人连忙追问道。
“可不是吗?真武部本来已经打下契丹人的上京,准备攻打中京和辽东。结果东北出事,西边出大事,也顾不上,跟契丹人暂时讲和,调兵向西。
“就是,就是,那时的契丹人,真得是走头无路。结果万万没有想到,真武部出了事。在东北拉拢的四个万户,自个先打起来。
其他人奚落地问道:“燕小甲,该不是在哪家府上的娘子枕边,听了几句吧。”
“啊,燕小甲,这四家怎么搅合在一块了?”
走到街上,看到一行仪仗走过,旁边有人议论着。
“直娘贼的,火家,给他添杯酒,就醴泉酒,不要搞错了,一杯就好。”
“晋国公主又出城施粥舍衣了啊!”
“直娘贼的,这样哄小孩的鬼话,枢密院的人也信?里面坐着的是相公还是猪啊?”
“好,好,好,我说。可是我这酒没了,说起来嘴巴干干的。”
众人一阵哄笑,发出轻松的笑声。
“可不是,幸好刘二郎平定东南回来了,连忙阻止,还跟枢密院那群道德君子吵了起来,最后辽人等不到我们,自己出兵,被真武部打得灰头灰脑,这事才算完结。邓洵武被赶走,白时中、蔡大郎和刘二郎一起掌了枢密院。”
我有个亲戚在枢密院当书办,他说燕国公气得七孔冒烟,连上了好几封奏章,请得旨意,把泉州、广州的大食海商全抓了,逼他们交出方贼。
“回回只是白粥青菜,也没个油荤,真是小气!”
“浙西大豪,大宋天字一号大反贼方腊。他占了苏杭,杀了无数的世家,抢了金山银海,足足五百车。”
“什么玩意?”
“听说是西夏国晋王李察哥,逃到了西域,他合纵连横,把这个四个国家撺掇在一块。西夏国自然是想从漠北兜一圈,把咱们收复的河套、宁夏等地再抢回去。
结果只交出金印十余枚,还是四十几具尸体,叫人辨认,有说里面有方腊邵氏夫妻,以及独子方毫。有的说只是他们的随从心腹。”
燕小甲二十三四岁,一身青袍劲装,长得十分俊美。
有人问道:“燕国公不是跟真武部的阿克达赉汗,交情很好吗?他出面帮忙转圜一二,把真武部再来回来,咱们大宋跟他们携手,一起把契丹狗贼,打死他个驴日!”
议论了一会,酒菜吃得差不多,纷纷起身,各自散去。
“直娘贼的契丹狗贼!”
“说话不算数!生儿子没屁眼!”
“刘二郎跟真武部的达赉汗,是生死兄弟。可是交情再好,也架不住有人拆台啊。”
“二十万骑兵?”
左耳插了一支花,腰带上挂着五六个荷包,十分嘚瑟!
粘八葛部想跟真武部抢漠北草原霸主。西州回鹘和黑什么汗国,多半是贪图许下的金银,想着来东边抢一回。四个贼子,一拍即合。整了二十万大军,挥师东进。”
“是的,是的。”
我们大宋,偏偏都信了,等着燕云十六州还回来。这还不算,宣和三年,趁着刘二郎在东南平乱,枢密院叫河东出兵,配合契丹人,把云州大同城,从真武部手里抢回来。”
燕小甲把手里的大陶杯一翻,杯口朝下,滴下几滴琥珀色的酒水。
端起满满一杯醴泉酒,燕小甲嘿嘿一笑:“谢任老泉的慷慨。”
“你个燕小甲,哪里学得这么多文人用的词,你要考进士吗?快点说,谁赢了谁输了!”
“燕小甲,有本事去金钱巷,到飞将军帷幕中睡一觉。”
“晋国公主又放饭了,吃他娘的去!”
“我哄你作甚!据说他一路南逃,燕国公在后面一路追。到了福建路,泉州广州的大食商人就是贪图他的财货,就派出海船,在潮州一带接他出海,不知所踪。
众人嘿嘿地笑了。
辽人没有威胁了,自然是翻了脸。叔父不叫了,答应的燕云十六州自然也不作数。”
“直娘贼的,你个燕小甲硬是不肯吃一点亏。火家,给他再来一杯醴泉酒!就一杯啊!”
“直娘贼的,酒也喝了,你快些说。”
“去隔壁的白银巷,在河西那位胡骑校尉宅中睡一晚,我们都尊你一声好汉爷爷,凑钱请你吃酒!”
行礼的有青壮,有老人,有妇人,有小孩,散站在各处,约有百人。
此言一出,满座震惊,许多人都探过头来,好奇地问道:“燕小甲,你这话什么个意思?”
“可不是!”
听说在什么扎不罕河大战了一场,几十万人在那里杀得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,尸横遍野血流成河.”
“直娘贼的,那可是没边没际了。”
燕小甲站在人群里,对着队伍中那几辆车持手远远行礼。
燕小甲嘿嘿一笑:“酒好喝,先保住小命再说。一处是官家的禁脔,一处是刘二郎的外宅,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。”
这还不算完,西边的粘八葛部、西夏,还有西域西州回鹘、黑什么汗国,联合在一起,向东要跟真武部和我们大宋干仗。”
有人从小巷、阴暗处走出来,打着哈欠,揉着眼睛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。
“刘二郎有去转圜。”燕小甲又抿了一口醴泉酒。
“燕小甲,你挂了这么多荷包,今晚又去私会哪家的娘子?”
“是啊,是啊!”
“真的假的?”
听到这里,众人都骂开了。
嘻笑了一番,有人继续追问道:“燕小甲,到底是什么缓兵之计?你这样吊着大家,咱们一块发愿咒你,叫你今晚私会小娘子,被他家郎君抓到。”
“契丹国主认我们官家为叔父,答应三年后归还燕云十六州,那会他们被真武部逼得走投无路,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许。
“哦,这事我也听说过。”有位小哥伸出头来附和道,“契丹人说,既然归还燕云十六州,就整整齐齐地一起还。叫我们先帮着把云州打下来,契丹人连同其它州,一块还给我们。”
“直娘贼的,早知道就叫刘二郎,合着真武部弄死他们。”
“哈哈,当然是我们和真武部赢了,听说斩首十万,堆了十座京观,堆在扎不罕河边上。要是输了,刘二郎也不会在去年冬十月,带着不少战利品回来。”
这些人骂骂咧咧的,往城外走去。
此时的太阳升得更高,照得整个汴京城,瑞霭氤氲,五彩斑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