害怕

纪明呼吸一滞。

他希望自己看错了，屏幕亮着住家保姆的电话号码，却怎么都不敢拨出询问情况。

“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！”

他一遍遍的催着司机。

但现在街上的路况很不好，耳边都是因为堵车响起的喇叭声。

车子开了十来分钟，才刚刚穿过一个红绿灯。

纪明等不下去，在等红灯的时候，从后排下车，直接把司机从驾驶室拽了下去。

红灯倒计时。

3，2，1。

轿车早就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声，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秒，唰的一下窜出去。

后排的车子甚至连车尾灯都没追上。

但路况不好不是加速就能改变的，连续变道后，追上上一个红绿灯的车。

他再次被堵住。

与此同时，住家保姆的电话响起。

“纪总，不好了，夫人不见了！”

纪明的心瞬间悬在嗓子眼，他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：“知道了，我马上回来。”

他自以为很镇定，但说出的话已经带着哭腔。

「嗡——」

「嗡嗡——」

巨大发动机嗡鸣，让路两边的行人都自觉的远离。

终于，车子来到小区门口。

楼顶的黑影也越来越清楚，那个姿势和神态，即便没看清脸，但纪明依旧能确定那就是许卿卿。

「砰！」

停下的时候，他没控制好速度，径直撞在树上。

瞬间，浓烟滚滚。

纪明脑袋充满了嗡鸣，小区里同时响起各种警报。

他扶着脑袋，摇摇晃晃的从车上下来。

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。

他用手摸了下，没放在心上。

“先生，先生您没事吧？”

“需不需要帮你报警叫救护车，先生？”

纪明摆了摆手，踉跄的往单元楼入口走去。

保安不放心，一直跟在他身后。

“先生，您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，请别乱动了。”

“别走了，先生！”

纪明猛地把人甩开，拼了命的按电梯。

太慢了。

两部电梯都在楼顶，下来的速递慢到让人心慌。

他晃了晃脑袋，撑着额头，摇晃的往消防通道走，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爬。

保安没有再跟着，而是迅速把情况汇报给物业，同时报警。

往上走的时候，纪明感觉浑身的血都被冻住了。

他什么也不顾上，只知道拼了命的往上爬，希望自己能比电梯快一点。

只有这样，才能尽快把人救下来。

自从许卿卿搬进来，这栋楼他来过很多次。

但爬消防楼梯是第一次。

黑洞洞的楼道，望不到头的转弯。

每走一层，都像是进入一个循环，不知何时才是尽头。

纪明飞速的往上爬，曾经在乎的骄傲和自尊，一点点被打碎，掉在地上不值一提。

此刻的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快一点！

再快一点！

一定要来得及。

很快，他爬到顶层。

同时，电梯到达的声音也跟着响起。

住家保姆已经带着纪家的保镖站在顶楼，远远地看着已经爬上防护栏的许卿卿，小心翼翼的哄着。

“夫人，那边太危险了，你先下来。”

“你有任何委屈都可以跟我说，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。”

“生命可贵，不要冲动。”

楼顶的风很大，天气预报说，今天可能会下雪。

许卿卿站在围栏的最边沿，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下去。

纪明悄无声息的走到住家保姆身后。

正准备从别的角度绕过去，却听到许卿卿同时开口：“纪明，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纪明一下子僵在原地。

他动也不敢动，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。

许卿卿却没有丝毫害怕的转动身子，背对着上百米高的楼层边沿。

她嘴角带着笑意，像是已经想明白：“我站在这儿没跳，就是想等你过来，和你说几句话。”

纪明伸出手，压弯了腰：“别跳，那里太危险了，你到我这儿来，我会认真听你说。”

许卿卿张嘴笑了起来，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“事到如今，我哪里还敢信你呢？”

纪明心下一惊，心下已经慌得要命，掌心都是凉的。

但还是强撑着镇定：“那你想对我说什么话？你过来，慢慢说。”

许卿卿歪了歪脑袋，“小迟死后，你总是对我许诺，说你会保护我，让我相信你。”

“可是你好像忘记了，伤我最深的人，就是你。”

“你总是用最后一次哄我原谅你，然后下一次又是最后一次，一次又一次，在我心口扎刀子。”

“我是一个孤女，没有你们豪门众人的大志向，我拥有过的很少，所以想要的也不多。”

“刚开始我想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偕老；后来我想和小迟相依为命，看着他健康长大；然后，我想活下去，替小迟看看这个世界。”

“我一点点把自己的心愿缩小，到最后只剩为自己活一次。”

“但不知为何，你仿佛不愿意看见我好，每次我以为自己要达成心愿，你就要亲手毁掉。”

“所以现在，我不要了。”

“不要你，不要心愿，也不要自己。”

“如果说我们注定要纠缠，那就让我生生世世都为草木，再不可能与你有任何感情纠葛。”

纪明猛地一震。

他的脸色瞬间褪去，苍白的像是一张纸，幸亏有助理扶着，才没摔在地上。

他用了很长的时间，才有力气说话：“卿卿，你先下来，别站在那儿，下来我们慢慢说。”

许卿卿仿佛没听到一般，脚还往边沿挪了挪。

“「亲卿爱卿，是以卿卿」，孤儿院院长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，希望我能拥有一个夫妻恩爱的婚姻，不用再孤身一人。”

“只可惜，我注定要让院长失望了。”

“卿卿！”

纪明喊了一声，只觉得心被一只大手攥住，连呼吸都带着疼痛。

他终于明白，怕倒骨子里的恐慌是什么感觉，踉跄着往许卿卿的方向挪。

“卿卿，是我对不起你，是我辜负了你。”

“你……回来。”

“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，回来，求你……”

许卿卿歪着脑袋看他，把他的表情都看在眼底。

然后笑了笑：“纪明，原来在你心里，我也是有分量的。”

“原来……你也会因为我而害怕。”

“可是，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