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

城墙上的一次爆炸真的就像是一次偶然的事件。

随着大礼临近,长安的人越来越多,颜白也越来越忙碌。

李晦更是忙得好久都没有摸到钓鱼竿了。

李承乾继承帝位的那天也会颁布立太子的旨意。

在之后也会确定太子妃的人选。

早立,有利于稳定朝政。

让心怀叵测者死心。

颜白忙是因为被少府监拖住了。

少府监的职责是总百工技巧之政,领中尚、左尚、右尚、织染、等诸事。

如今,外地官员都会回来参加大礼。

有些人好多年都没回过长安来,那一身官袍都磨的起毛边了。

这样参加大礼肯定不好看,总得换身新衣裳不是。

再说了,太子府那批人是要走入朝堂的,他们原先是太子府属官。

如今不一样了,可以光明正大的称自己为朝廷命官。

一字之差,那就是天与地的区别。

这些人官服也得换。

颜白在少府监忙的不可开交。

颜白觉得这少府监的职位也得辞。

这比兵部还累,不然迟早得累死在这里。

作为尚衣奉御的杨政道也被指使得脚不沾地。

少府监里面没有人比他担任尚衣奉御这个职位更久的了。

他这一干就是十多年。

众人都知道他身份特殊,可怜他的同时又格外的羡慕。

也就陛下心善,以他这身份

若搁在别的王朝早就死了。

织染的衣物被内侍清点之后抬走。

随着堆积的物品越来越少,直至全部消失,少府监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。

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。

忙完了就好,不日陛下就会有赏赐下来。

除此之外还有少府监内部的格外赏赐。

宫里的赏赐多是布匹和铜器。

少府监的奖赏就是钱,一把把的铜钱。

喜欢什么就拿着这个钱去买什么。

别的部门是一年十二月领十二个月的俸钱。

少府监是一年领十三个月的俸钱。

大管事的领十四个月。

在一次干活之前,颜左监说了,这一次赏钱不额外发了。

不分官职大小,所有人领二十四个月的俸禄。

颜少府管这叫做二十四薪。

大伙笑就是开心自己在少府监干一年等于别人干两年。

前提是不能贪污。

如果有人贪污,你举报,那他俸禄就是你的了。

没有人傻到去贪污。

都想着如何在少府监混一辈子。

活少,俸禄高,两个少府监不但不对你指手画脚,还认真听取你的意见。

颜少监只会说:

“加油,看好你,你是最棒的,六六六啊.......”

这么平易近人的上官,这样的生活可不是梦里想的那样么。

最难得的是孩子上学也不用愁。

少府监边上就是幼儿园。

只要是少府监官员,领着子女去楼观学报到就行。

更好的是少府监里面就有幼儿园。

点卯时带着孩子一起来,走的时候一起回家。

见所有人都在笑,颜白也难得的露出笑脸。

明日就是九月初十。

明日以后就是属于李承乾的时代了。

用专门裁剪好的帛将胡子缠起来的杨政道拎着食盒走了过来。

如今的长安,男子缠须已经成为大唐的一种风尚。

很多人在胡须的装饰上也是十分用心。

有的把胡子编成小小辫子一样,再搭配市面上好看的玉器,让其自然下垂。

也有的把胡子分成两股列于下巴两侧。

但绝大数人并没做特别的缠裹,收拾的整齐就行。

胡人的胡子是翘的,汉人的胡子是顺直的。

不绝对,但也八九不离十。

(ps:《晋书》中西晋文人“张华多髭,制好帛绳缠须。”隋朝多流行。)

颜白看着杨政道缠绕的胡须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男子缠须,女子画眉是大唐的时尚。

可作为官员如此倒是显得有些轻浮。

而且,这缠胡须最流行的时候还是在前隋的时候。

如今在官员中最流行的是李二那种微微翘起的胡须。

(ps:《酉阳杂俎》:“太宗虬须,尝戏张弓挂矢。)

虽然颜白知道这是属于杨政道独特的审美。

但看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,太另类,有些过于招摇。

杨政道一边摆着吃食一边小声道:

“少府,累了一天了,下官简单的准备了些吃食,先垫一下!”

颜白看了一眼少府监众人,笑道:

“大家都累着,不合适!”

杨政道尴尬的笑了笑,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也不合适。

但毕竟已经准备了,硬着头皮也要把话圆回来。

“先生是长者,又是我等上官,长者为尊。

待明日,下官一定准备一些酒水,聊表今日准备不充分的歉意。”

有人紧随其后道:“郡公你就别管我们了,吃一点吧。

明日可是有大礼的,一站就是一天,今日又操劳很久,身体重要!”

众人闻言笑道:“就是,就是,少府别管我们……”

颜白笑着摇摇头:

“那会儿倒是饿的不行,等饿过了那个点,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吃。

只想等着时间到,好回去休息一下。”

杨政道失落地点了点头。

他发现,颜白对他的成见依旧颇深。

随着散衙门的时间到,众人开始笑着挥手告辞。

颜白很想立刻回家,但大兄进宫了。

和礼部众人商议明日祭天焚表的内容。

大兄的腿脚不利索。

颜白很担心。

因此,颜白准备等一会儿和大兄一起回家。

少府监的人越来越少,也变得空旷起来。

觉得无事的颜白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。

昏昏沉沉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。

颜白猛然睁开眼……

“你还没走?”

杨政道被醒来的颜白吓了一大跳,闻言笑道:

“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郡公。

先前人多嘴杂,不好说,来时见先生困倦,不忍打扰,下官就在边上等候着!”

“问吧!”

杨政道深吸了一口:

“学生想问,当初在定襄城,先生为什么没有看上下官,是因为我是杨氏的血脉么?”

颜白看着杨政道忽然笑道:

“这话说的有问题,当初老夫人说情,老夫人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,她来求我,我颜白无论如何也得给她一个面子!”

颜白笑了笑:“所以,自那时候起就不是我没看上你。

确定的说应该是你没看上我。

所以,和血脉有什么关系呢!”

杨政道面色复杂,沉默了许久后喃喃道:

“先生,如果我现在迷途知返,拜你为师,不知先生可愿?”

颜白毫不留情的摇摇头:

“晚了!”

“为何?刚才先生不是说不是你没看上我,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呢?”

颜白伸手指着杨政道的胸口道:

“因为你的心变坏了。

殷家子受伤的事情我知道。

虽然不是你所为,你敢说没有你的主意?”

杨政道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。

“衡山王都告诉你了是吧!”

“李象什么都没说,但你不要忘了殷家人。

他们不傻,他们不追究只是让了一步而已,还了你祖上的恩情。”

杨政道深吸了一口气,忽然抬起了头笑道:

“先生,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着当初我如果拜你为师结局会如何。

直到今日我才明白,事情没有如果!

念先生你对我真诚,学生也真诚相待。

明日学生想请先生看一场大礼。

请先生点评一下,我是否对得起我这身血脉。”

颜白闻言,双眼不由的眯在了一起。

这该死的傻子,这不安分的心思,他这是要彻底的把自己作死。

“你赢不了!”

杨政道很是好奇颜白竟然如此的平淡。

他难道不该觉得惊讶,惶恐,不安。

又或是对自己讲道理劝诫么?

“先生不好奇么?”

颜白龇牙一笑道:“我对死人一点都不好奇。

因为无论多么惊艳的人,死的时候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!”

杨政道拍拍手,阴影处接连走出来三十多号人。

个个手持长刀,身披重甲,半人高的盾牌立在身前。

杨政道双手捧着一把长刀放在颜白身前,笑道:

“先生,学生知道这里困不住你,所以学生只困你半宿。

两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离去,你去做什么都可以!”

说着,杨政道低头看着眼前的刀继续道:

“很抱歉没有马槊。

如果先生执意要拼死一搏,我这四十多人的突厥猛士也愿意尝试一下武侯的英勇。

虽然我知道打斗声会立刻招来宫卫,我也走不了。

但和先生死在一起也足够了。

圣人家的贵子相陪,够了……”

颜白突然释怀了,笑道:

“说说都有谁,我帮你分析一下!”

杨政道笑了笑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双手捧着呈现到颜白面前。

颜白格外好奇,打开一看,脸色彻底大变。

杨政道得意极了。

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,八个大字鲜红刺眼。

不光如此,下面还有李二的秦王印章,皇帝印章。

颜白由衷的赞叹道:“好手段!”

这的确是好手段,要知道,皇帝的印玺不是放在案桌上摆着的。

而是由秘书监,符宝司符宝郎和内侍三方在看管。

杨政道能拿出这个,就说明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。

秘书监有他们的人,内侍里有他们的人,符宝司,而且还都联合了起来。

在这一瞬间,颜白就想到了前不久被李二发配到千里之外的于家人。

他是秘书监的人,他有可能接触到玉玺。

杨政道露出谦虚的笑,轻声道:“谢谢先生夸奖!”

“没有虎符,调动不了大军的!”

杨政道点了点头:“这个我知道,我的要求很简单。

只要能暂时的控制十二卫,让十二卫不知真假就可以了。

只要他们一乱,谁是秦王的,谁是叛军,怎么去一一分辨?

嘻嘻,到时候,怕都认为对方是叛军。”

颜白不由的想起来了史书里面的香积寺之战。

交战双方都认为对面是叛军,死战不退。

也正是这一战,彻底的改变了大唐的命运。

“这才是你们的根本目的吧!”

杨政道点了点头:

“先生厉害,这都被你看出来了?”

“还没说都有谁呢?快,讲一讲,我帮你分析一下!”

杨政道摇摇头:“先生,明日便知。”

颜白点了点头:“我说过,对待叛逆者,我会亲自把他吊死在城墙上。

明日你就会看到。

杨政道,你会死的很惨。”

杨政道笑了笑:

“明日之后,学生要看看颜家人的骨头是不是如传言般的那么硬。

我要看颜家人降不降?

满门风骨?呵呵呵……”

杨政道缓缓直起腰:“还不是谁当皇帝朝谁低头!”

颜白慢慢站起身,寒气逼人道:

“我家子嗣要是伤了一个,等着我去掘了你杨家祖坟。”

杨政道笑了笑:“不敢,先生尊我祖母,我也尊先生,颜家人不出手,我们不还手。”

夜色里,一队骑兵朝着仙游而来,片刻之后就接手了一直留在仙游的那两千骑兵。

晋阳猛的抬起头:“战马?”

听的马蹄声的二囡眯起了眼,喃喃道:

“晋阳,快,有人造反了!”

“造反?”

“对,信我,有人造反,快,带着子嗣去后山。”

二囡转身就去了后山草庐。

片刻之后,一箱子一箱子的火药弹全被二囡搬了出来。

大肥布隆全身披狰狞盔甲,手持丈许横刀。

一个军汉在围墙上伸出脑袋往里面看,大脑袋突然飞起,布隆舔了舔猩红的嘴唇。

庄子里面的狗闻到了血腥味,叫声吓人。

白发老兵弯腰到床榻下。

片刻之后,一白发老兵站在自家门前。

县尉文老六拎着气死风灯疯狂的朝着书院跑来,怒喝道:

“贼你妈,反了天了,谁给你们的胆子,让你们围困书院的,上官是谁,出来答话!”

迎接文老六的是密集的箭雨

灯灭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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