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无边黑影从黑雾中穿出,再次朝着徐晁笼罩而来之际,
这一回,徐晁没有继续闪躲。
他知道,他已经躲不开了。
或者说,就算是躲开了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他已经尽他所能,最大程度的拖延了独眼巨枭的步伐,
后续的一切,只能寄托在他最为得意的学生身上了。
死亡的气息笼罩而来,徐晁腰板微弯,神情不见丝毫恐惧,反倒是嘴角竟有些微微上扬。
长剑入鞘,摆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。
独眼巨枭无边拳锋袭来,甚至已经近在咫尺。
徐晁眸中战意沸腾,无畏之意缭绕周身,这一刻,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,将全身诡力汇聚在这一剑之上。
没有任何绚烂的招式,徐晁,这位南域镇鬼城之主,对着独眼巨枭挥出了他毕生的最后一剑。
下一瞬。
天地一白。
破晓的剑鸣穿透黑暗,撕裂万物,朝着独眼巨枭这一击直迎而上!
破风声在天地间炸响,鲜血浸染长空,天幕之上一声咆哮声震荡落下,
独眼巨枭,这位南域之王将对眼前的蝼蚁降下“天罚”!
死亡似乎已成既定事实,最后的一瞬,徐晁只来得及将手中长剑抵在身前,
眼中最后倒映出的,是那足以击碎苍穹的无边拳锋,以及突兀的在那拳锋中心出现的一个“封”字。
这一刻,徐晁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,
阵法的碎裂声忽地传出,没有任何悬念的,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,穿透层层黑雾的包裹,
朝着大地深处倒飞而出。
轰鸣声回荡在这方天地间,本就残破不堪的大地,再次生出一个无底的巨坑,掀起了漫天狂沙。
而徐晁气息,也在感知里飞速消散,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。
天幕之上,那猩红竖瞳缓缓转动,最终落在了那气息全无的深坑之底,一抹疑惑之色在瞳孔中浮现。
方才那一瞬间,除了眼前这只蝼蚁斩出的那道剑芒外,他似乎还感受到了另外的两股阻力,
莫非是这人类不曾用过的某种手段?
感知力扫过周遭天地,确定再无任何生灵气息残留后,那抹疑虑也从独眼巨枭眼眸中褪去。
也罢,不管如何挣扎,这蝼蚁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他一击镇杀的命运。
收回注意力后,独眼巨枭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上,
滴滴鲜血此刻不断从掌心渗出,浸染在荒凉的大地上,给这方土地增添了一抹生机,
一道冗长的伤痕深深的嵌在了他的拳锋上,锋锐之气缭绕其上,一时半会竟无法将这股气抹除。
苍穹上的猩红竖瞳闪动,暴虐之气再次滋生,但下一刻又很快消弭。
虽是蝼蚁,但总归是有主宰境巅峰的实力,若是自己一开始便全力出手,或许能够在不受伤的情况下,以无敌之姿将其镇压。
这一回,总归是有些托大了。
念及于此,独眼巨枭眸中流出些许凝重,若是自己当真挤升无上之境,碾死这些蝼蚁不过抬手之间尔。
该死!想到了某种可能后,天幕上的猩红竖瞳中浮现些许慎重,仔仔细细的确定周遭天地,没有其它生灵窥视观察后,
他这才放下心来。
自己的无敌威名,在真正踏出那一步之前,可还不能被打破。
最后眺望了一眼那三个蝼蚁逃离的方向,此刻的他也没了继续追杀那几个蝼蚁的心情。
至于那个该死的“窃贼”,也在方才的大战中早已失去踪迹。
自己分明早已锁定了他的气息,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,也不知是逃往了何方!
而且那家伙……
回想起先前见到的那道虚影,复杂的情绪在天穹上的猩红竖瞳中闪动。
虽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,但必须尽快将那家伙镇杀才行!
望着拳锋上那道剑痕,独眼巨枭眸中闪过一丝厌烦,
可恨至极!
黑雾翻涌,猩红光芒收拢,天幕之上的猩红竖瞳缓缓闭合,
他抬手,将自身散落大地的血液收回体内,寻了处方位,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移动,
大地轻微震颤,那些刚刚生长出的植被嫩芽在他的行走间被摧毁殆尽。
仅片刻的功夫,独眼巨枭那庞大的身形就消失在了翻涌的黑雾中,离开了这方地界。
寂寥无声,荒凉的土地上满是萧瑟的气息,顷刻间便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漫天黄沙在独眼巨枭离开之后也缓缓散去,被黑暗笼罩的巨坑深处,堆满了沙瓦石块,俨然一副废墟模样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一块巨石忽地动弹了一瞬,但又很快恢复平静。
片刻过后,巨石再次开始动弹,且幅度越来越大,往复几次,那块巨石终于被推动,露出了一张狼狈不堪的面庞。
徐晁口中微微喘息,直到这时,他原本彻底消失的气息才忽地恢复了少许,哪怕依旧气若游离,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。
有些空洞的双眸呆呆的望着昏暗的天际,就连徐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感受着体内枯竭的力量,已经几欲散架的身躯,好半晌徐晁才不由露出一抹苦笑。
说来也是可笑,堂堂镇鬼城驭诡局局长,七阶巅峰驭诡师,现在却连推开身上掩埋的巨石,想要起身都难以做到。
恐怕随便来一头低阶诡异,都能轻易将他杀死。
若当真发生这样的事,恐怕才是贻笑大方。
好在,独眼巨枭虽然离去,但他的气息依旧残留,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诡异敢靠近此地。
所以,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?
一个疑问浮上了徐晁脑海。
他自认自己当时的情形必死无疑,甚至已经放弃挣扎,只想最后给这位南域之王留下点伤势,
如今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,究竟是发生了什么?
隐约间,他想起了独眼巨枭出手时,看见的那个封字,眉头不由微皱。
除此之外,当时似乎还听见了阵法破碎的声音……
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常年挂在胸前的一柄饰品小剑,此刻剑身上已满是裂痕,随时都会彻底被破碎。
恍惚间,一张少年的笑脸在他眼前闪过,嘴角的苦笑变得更加复杂。
“没想到,你死之后,竟又救了我一次啊。”
“元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