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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映在淡黄色的幔帐上,一袭一袭如水色荡漾,空气中不时飘来一阵靡丽紫檀香气。
柳扶微起先纯粹是觉得身下床板坚硬,不似往常那般柔软,睁眼后盯着床头的彩贝风铃片刻,整个人才猛地坐起身
这是哪儿
她的眸光自玳瑁梳妆台转向牡丹屏风,再落到金雕玉砌的梁柱,这间华美无朋的闺房甚至可以说是寝殿,直把她昏昏沉沉的脑子冲击得更懵了。
我不是在在马车里么
离开大理寺之后,卓然派人一路送他们回府,她恹恹不乐地在马车中翻看话本,无意间手指头被画纸割伤了,继而看到扉页的那句“欲会书中百态,落尔等之指印”。
那会儿整个人像是被蛊惑似的,就那么本能将手指往字框中一摁。当下只略微觉得困顿,待马车又行驶一阵忽地一刹,阿萝掀开车帘,但看原本策马的昆仑奴已晕了过去,忙去扯马缰绳柳扶微亦是大惊,但看周遭一片尘烟,前方路的尽头好像走来一道漆黑的人影,隐隐间好似还听到有什么东西扑翅而过的声音
一切都快到反应不及,然后她就睡过去了
所以这是被绑架了
一回生,十八回习惯成自然,柳扶微本能地一摸腰间,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没佩短剑脉望都没了,就算有剑也没法使啊
正犹豫着能拿什么趁手的物什,忽见一老嬷嬷自外屋踱入,手里捧着个托盘,不由分说就往床前一跪道“陛下,该翻拍了。”
一字一顿,不带任何感情,仔细看这老妪皮肤细节,不见纹理,简直不像活人
柳扶微下意识打了个寒噤。
“你是在和我说话”
老嬷嬷又重复了一次“是的。陛下,您该翻牌了。”
她隐约间猜出了什么,试探着伸手,随手翻了个牌子,上刻端妃。
老嬷嬷唇畔一开一合“陛下宣,端妃”
柳扶微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金光灿灿的睡袍,女帝陛下、侍奉嬷嬷、翻拍子、端妃
这不是她正在看的那本话本么
她试着去掐自己,有触感,但不疼。
是梦
她踱下床,脚踩在光滑无尘的地板上,触感不尽不实,的确接近做梦的感觉但是,这本书她不过是随手翻了翻,做个梦就能如此详实么
总不至于是钻进书里了吧
她慢慢转眸,看向屏风之后,若接书中情节,应该是
果然听到老嬷嬷尖锐且木讷的声音“停步陛下所召乃是端妃,而非你”
没记错的话,这位女帝陛下即将遇到一个恨她入骨、害她至死、与她纠缠一生的男子
一道秀颀挺拔的身姿闯入殿宇内,从朦胧到清晰,由远及近直到近在眼前,一双湛湛的珀色眸子映入眼帘,双肩被他用力握住,隔着薄薄的里衣,指尖温热的触感竟非常真实,她听到他问
“你有没有事”
这、这不是原书中的第一句台词吧
她看着灯火之下这张温润得如诗似画的面容,喃喃自语道“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难道我心里一直惦着你”
否则,这梦境里的角儿,怎么能生得和太孙殿下一模一样呢
来人瞳眸不易察觉地一颤“柳扶微,你还清醒么”
“你叫我什么”
“你不会认不出我是谁吧”
“殿下”柳扶微惊到失语,“你是怎么进到我梦里的”
司照打量着床帐,见再无他人,转向她“你可知现在神魂入了书卷之中”
柳扶微愣住。
他道“你自己如何进入此处,难道全无印象”
“我人在马车,然后”她如今在妖魔鬼怪之道也算是身经百战,经他一提醒,终于会意,“我就觉得哪里不对,是那本书对吧这世道能分剥人神识的玩意儿怎么这么多,等一等”
她抬指“殿下你是怎么进来的”
司照看她应是无大恙,紧蹙的眉头这才一宽。
在昭仪殿,脉望一反常态时,他意识到是她出事了。
上等的法宝能感应到主人,一刹那,心口蔷薇花亦传来一阵刺骨的灼意,令他感知到了她的所在。
许多事已来不及细思。
待他策马奔出宫,赶至城郊,一眼便看到了柳府的马车,马车外,遍地是死去的寒鸦。
他心下一沉,跃身下马,但看车夫与婢女都昏了过去,一撩帘,看到她也倒在了车厢之中。
所幸,呼吸尚存。
探她脉搏,竟与小皇姑如出一辙,又看她指尖同样的一道血痕,以及,同样施了“梦仙”的话本但看现场痕迹,应是刚中术不久。
正在此时,听到有人唤了一声“太孙殿下”,一转头,是卓然。
他是收到了同僚的烟火讯才带人赶来,没料想看到了皇太孙,诧然“殿下”
司照只了解了几句前情,即道“卓评事,劳烦,驾车送我们去大理寺。”
卓然不解其意,但既是司照开口,他自无不听从之理。
殊不知,太孙殿下在关上车门后,掌灯,触着了她烫如炙烤的额。
只犹豫片刻,割破了自己的食指,将带着鲜血的指尖落入书中另一个字框之中。
这其中来龙去脉,他自不会同她多言。
落入柳扶微眼里,又是一番沉默,她不免奇怪“莫非,殿下也在看此类话本,这才一并被吸进来呀”
“我在查摄魂一案。”他道“此地不宜久留,出去再说”
未说完,那老嬷嬷又“哎哟”一声,一把上前去扯他袖子,道“大胆快松开陛下来人啊,南妃闯宫”
司照信手一甩,将人甩到门框上,那老嬷嬷竟“哐”地砸到墙不知是他力道太足,还是纸片人太轻,但听“刺啦”一声,脑袋和身子给撕开些许,没流血,眼珠子还在转悠,念叨着“护驾”
柳扶微被这诡异的画面惊得嘴一哆嗦“要怎么出去”
“自然是”司照声音倏地顿住。
他自觉亲眼见过国师如何救人,入书前也画过符篆破此摄魂术,只需直达书中结局的场景进行对接即可。
可直到此刻,才后知后觉国师可是看过书后才入内的,而他,甚至不知这是个什么故事,就这么钻了进来
向来平心静和的太孙殿下,不由地自我怀疑一瞬我行事何时竟也如此莽撞了
“你先告诉我书名,还有,结局是什么”他问。
她支支吾吾道“这本书其实我早年就看过前篇,今日随手一翻,还没翻到结局”
说话间,大门倏地被推开,三四名样貌秀美、宽袍袒胸的男子冲入殿中,朝她一拥而上,将她和司照扒拉开“陛下您不是说好今夜召唤奴家的么”
“陛下,您怎么能传唤南妃这个小妖精呢您看他那般瘦弱,如何满足得了陛下”
“可不是他还伤害过陛下您呢”
柳扶微眼看睡袍都要被扯下来了,“你们先撒手,撒”
忽觉臂膀一松,那几位男宠被某人手脚并用,一一抛开,那重重摔在地上的惨状,饶是柳扶微知道他们是纸片人,依旧觉得肉疼“咝,殿下也不必如此粗暴吧”
“书名。”
她讪讪“女帝陛下之孽海十二缘。”
“”
司照才看清自己身上这一身祥云宽袍,颇有几分旖旎
他本身气韵绝伦,装束再是放荡不拘,也掩不住本人的金贵之气。饶是如此,他语气不佳“柳小姐挺会享齐人之福的。”
“只是随意翻翻”
“谁说早年看过的”
“”
“柳扶微,以你命格亏损之躯,遇吸食人阳气的摄魂术,你以为是闹着玩么”
听他连名带姓唤她,她本能一瑟缩,又觉不忿“我哪想得到是什么摄魂术,而且我也是受害者”
他根本不听她辩解“这当中挖了多少陷阱,就等着在你意志薄弱时跳”
“陷阱那又是何意”
“这屋中布置,再看你我装束,若今日进来的人不是我,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”
柳扶微脸色白了白,“你是说若来者是别人,他就有可能会对我行不轨之举”
一时间,她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“无耻,这也太无耻了吧
如此一来,对女子的伤害皆为实质,可一梦睡醒,一切成虚幻,就算有冤也无处伸啊。
司照看她脸色煞白,锐色稍减“知道怕了”
“那人还会出现么”
“不好说。”应该不会了。
柳扶微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“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”
见司照站着不动,她道“殿下”
司照揉了揉眉心,想着国师先前所说,道“你当真不记得结局了”
“不记得。”
司照闭目凝神,当即捏指念诀,随即抬头“看来这里并不是故事最后的场景。”
他推开窗,望着窗外的景致,与现世中相差无几,“你先告诉我,这个故事究竟讲得什么”
柳扶微跟着一旁观看书中风景,“这个故事,讲的是女帝始乱终弃的故事。”
司照眉头微蹙“始乱终弃”
“南妃本名萧辞,为权贵之后,与在女帝登基之前本为一对羡煞旁人的眷侣,也曾立誓会与南妃一生一世一双人。但女帝临危受命登基之后,为固朝权便开拓后宫,又因朝务繁忙,便慢慢冷落了萧辞。”
听到此处,司照面上顿时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之色。
她呵呵一声,道“话本嘛,总是会有些戏剧性,不必当真嘛。”
“萧辞不满,女帝一遍遍许诺他才是自己挚爱之人,对其他人并无半点真心。可女帝话虽如此,仍会宠幸别的妃嫔,时日一久,南妃日益憔悴。谁知有一日,女帝出宫后失踪,有外戚欲要抢占女帝政权,正当宫中乱作一团时,南妃力挽狂澜,并找来一个与女帝极为相似的女子,暂扮女帝,以解燃眉之需。”
司照眉头蹙得更深了“然后呢”
“我就看到此处。”柳扶微道“反正这书挺薄,最后的场景无非都在宫里,我们不妨都走一轮,不就好了”
司照极少看话本,看她说的头头是道,自然依她来走。
可结果,两人将这话本中许多场景都走了一轮,司照一遍遍试过去,始终未能找到真正的场景。这下柳扶微都困惑了“莫非还是在宫外那这不等于大海捞针么”
司照道“也许,还是得从故事角度去思考结局。”
“这种话本,无非就是女帝出宫时遇到什么危险,暂时脱不开身,等回来的时候发现真正可靠的还是南妃,为自己所为痛彻心扉之类结局吧。”柳扶微自觉自己博览群书,也想不出更多,只问“依殿下所见,故事的后续会是什么”
“不知。”
“殿下不妨代入南妃看看,若是殿下,你会如何呢”
“我”
“对啊,反正你现在扮演的也是他”
“无稽之谈,无需代入。”
感觉到太孙殿下不愿聊这个,本该就此打住,但也不知怎么的,嘴上仍控制不住道“也对。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皇子,哪能体会得到萧辞的心境呢”
“柳小姐,都什么时候了。”他不悦。
但时间紧迫,多困在此地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,司照当真重回南妃的寝宫中,认真思索起来。柳扶微看他陷入沉思,也不叨扰,索性自己下床溜达。
说起来,这书里的世界乍一眼看去,如同一幅山水彩画,能明显感觉到与现世的不同之处,但有些东西又尤为的细致写实,比如这鸟笼里的金丝雀,真是画得惟妙惟肖。
司照不知想到什么,随即在南妃屋中四处摸索。
柳扶微的目光随着他走,须臾,但见他摁动书架后的一个机关,竟见柜门缓缓移开,出现了一条向下通的石阶。
石壁现出火把,两人对视一眼,柳扶微跟着司照一起迈步往下,直通到一间空旷的地室。视线豁然开朗之际,柳扶微顿时呆住“这是”
点点烛光下,一个巨大的鸟笼映入眼帘,那笼中置放着一张四方紫檀大床,锦缎薄绸微乱,玉枕成双,床边还摆着两个小小的雕花圆几,几上堆着锦盒,不知内里装着什么。
司照沉声道“囚室。”
饶是这只是画中景象,依旧震撼人心,空气中甚至还飘着一股淡淡龙涎香。柳扶微瞬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,但觉脊背发凉,“所以,女帝失踪并非是遇险,而是被萧辞囚在了这密室之中”
想到今日若来迟一步,眼前的情境便不只是情境
司照眸色渐深。
他竖指捏诀,果然在半空中生出一道浅浅的亮光。
柳扶微问“这样就能出去了”
“需再等等。”需得现世中有人配合。
柳扶微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她仍惊诧于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剧情,一面觉得惊悚,一面又忍不住好奇“我看书的时候,还为萧辞感到可怜呢,想不到他是如此野心勃勃之辈”
“不是野心。”
“”
“若只是野心,杀了女帝即可。囚室也非一日可建成,萧辞显然筹谋已久。”
“可女帝性情刚烈,哪住得下如此不见天日的牢笼”
“也许于萧辞而言,人心未必不可磨,得到人,总比全部失去来得好。”
“那这故事的结局,必定悲惨无比啊。”柳扶微又奇道“不过,殿下都没看过这话本,你是怎么知道这下边有囚室的啊”
司照身形微僵,显然不愿答。
“殿下你又藏着掖着了。”
看她目光不移,他道“别处厢房画风简练,只有萧辞的房里多了一盏金丝雀笼,自然有其用意。”
“啊,竟是如此,还是殿下观察入微。”
她神色由衷,司照视线莫名一乱,不由自主挪开。
其实,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鸟笼,也没有去体会所谓的萧辞心境去分析莫须有的人物。他只是在望向她的身影时,想着若是她,同其他男子在红帐中耳鬓厮磨,将自己抛诸脑后
一刹之间,竟萌生了某种骇人的念头,荒唐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。
司照极力掩藏。
他反复告诉自己,一切妄念,必是因为情丝绕定是因为情丝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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