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戒不了甜
裴峙的表情终于变了变。
但他只是瞟了皮衣男一眼,抱着头盔向梁又橙走过来。
他对梁又橙道:“我给管家打了电话,让人先送朱霁回去,你们去那边便利店等朱家的车过来。”
梁又橙点点头。
朱霁这个时候终于有点害怕,眼睛里泛着泪光,正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。
“喂,小鬼!”裴峙有点无语,他正一件件往衣服外面掏东西,掏出包餐巾纸,让梁又橙给她擦泪。
“没能让你听到你最喜欢的那首压轴歌,抱歉了,下次带你去个好点的地方再听一场?”
朱霁:?
朱霁:“……”
小姑娘一个人哭着跑到了便利店。
钱夹、证件、钥匙,裴峙一一地交到梁又橙手上。
梁又橙被抓到是因为染发。
第二天,梁又橙照例站在校门。
下午上课,裴峙足足迟到了五分钟,正准备主动罚站的时候,胖头看着表装没看见,叫他赶快进去。
连阳光都偏爱他。
上课铃响。
男人果断戴上钛制全黑头盔,扣下头盔的护目镜,把鸭舌帽反扣在梁又橙头上。
“没什么。”裴峙有点促狭地笑了笑,“就是突然想起来,是十年。”
裴峙摘下了帽子。
胖头给裴峙放了水,叫他染回头发,下不为例,连带着梁又橙也沾了光,剩下一天的罚站也不用罚了。
思绪回到了那一年的操场看台上。
裴峙倒是轻松,看着钱夹,突然若有所思道:“梁又橙,你知道知识产权保护的期限是几年吗?”
第一天中午放学时,裴峙单手牵着自行车出来,看见罚站的梁又橙,笑着说了句:“好可怜哦梁再再。”
少年背着松松垮垮的书包,右手戴着块电子表,伸出食指和中指,并拢放在太阳穴处,轻轻一挥,朝梁又橙打招呼。
和梁又橙一起罚站的还有两对小情侣,五个人站在一起,只有她一个人落单,比单纯罚站还让人尴尬。
微风吹乱他额边的刘海,他的发色和那月光如出一辙清冷。
男人松了一口气,脸上浮现点柔软,最后,只俯下半个身子,捏了捏梁又橙的脸:
裴·优秀学长·峙颇为赞同,点点头笑着看了她一眼。
梁又橙:“……”可真够双标的。
“再再乖啊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望夏市是在二零一一年评上的文明城市。
梁又橙瞪了他一眼。
这次胖头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,他气吐血,看着裴峙,想骂但又不舍得,只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原因。
恍惚间,梁又橙仿佛又听到那少年问:“小同学,有人叫过你再再吗?”
没人知道那一年的望夏市民是怎么过来的,政府整日在大街上抽查背诵文明标语,环卫工人不放过一片落叶,就连一向以校风开放的望夏外国语也在一夜之间开始严抓校风校纪。
那年裴峙念高三,刚刚经历了竞赛退赛和身世风波,是校园里被无数人注目的存在。
“再再?”裴峙轻轻喊她。
她的头发小时候是类似那种营养不良的黄色,随着长大渐渐变棕,在阳光下,站在人群中和其他人对比尤其明显。
少年脸上恭敬,笑着卖惨道:“我家附近新开了家理发店想宣传,我就给他们染了头发拍了宣传照,有报酬拿的那种。对不起啊老师。”
做早操时,胖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叫她把头发染回来,梁又橙火了,还了几句嘴说是天生的,然后就被当作典型案例被在校门口罚站三天。
“所以,”男人轻声问她,“今年还没过第十年,所以我给你取的那个小名,是不是还能叫?”
“……”梁又橙眨了眨眼睛。
裴峙才顶着那一头张扬的白发慢慢悠悠地走进来。
梁又橙说不出一个字,只是在发抖。
梁又橙对上他的目光,身形有些颤唞,轻轻点了个头。
早读铃快响的时候,大批学生往里跑,只不过奇怪的是,他们一边跑,一边还在往校园外望。
裴峙自觉地站在梁又橙旁边。
胖头听了感悟颇深,不仅对裴峙更加怜爱,还指着梁又橙,教育她要多跟优秀学长学习,不要因为家里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。
初春的早晨,那少年就这样带着暖意走进来。
曹培峰说,她像那个路边可怜的谁都可以踢一脚的单身狗。
梁又橙:“……”
胖头每天拿着校纪小本本,抓情侣,抓裙子过短的女学生,抓偷偷抽烟的男同学。
“?”梁又橙,“干嘛突然说这个?”
“偏心!”回教室的路上,梁又橙不忿说。
裴峙一副很苦恼的样子:“我总不能跟胖头说,老师,你别对我这么好了,免得其他同学嫉妒。”
‘其他同学’梁又橙毛了:“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
裴峙莞尔,叹了口气,故意说:“那怎么办啊?我又没法决定别人的行为。”
梁又橙咬牙切齿:“什么怎么办?偏心就是偏心。”
裴峙扯扯书包带子,微微躬下`身子来。
染白色头发需要漂几道头发,他昨天几乎在理发店呆了通宵,此刻他的眼下有一些乌青,轻轻打了个哈欠。
少年盯着梁又橙的眼睛,摸了摸她的棕色头发:“别人偏心我,那我就只偏心我们再再,行吗?”
“……”
留白旁边的便利店里,梁又橙握着裴峙的钱夹,还在等他回来。
还在想着,店员指了指外面:“他们好像回来了。”
梁又橙连忙推出门看。
第一个到的不是裴峙,也不是皮衣男。
他们一起回来了。
裴峙开着那辆重型机车,皮衣男坐在后座,颤颤巍巍地下来。
皮衣男摘下头盔,脸上脖子上,摔的全是伤。
“大哥,你们究竟谁赢了?”链子哥问。
皮衣男表情宛如便秘,剜了他一眼。
裴峙卸下头盔,向梁又橙走过来。
那一刻,梁又橙忘记了呼吸。
怎么会忘记呢?
那个被阳光月光都偏爱的少年,那个放弃所有原则,染发只是为了陪她的白发少年。
“去里面取寄存的大衣?”裴峙问。
梁又橙回过神来,哦哦了几声,跟着他往里面走。
只不过没走几步,就被皮衣男叫住。
“兄弟,刚才……谢谢了。”
几乎是刚一上路,裴峙的车就超出去他不少。皮衣男不甘心,在一个弯道准备超车,结果一个打滑侧翻,车子掉下山谷,人也差点被甩出去。
还是裴峙发现他,送他回来的。
裴峙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,道:
“一码归一码,谢我可以,不是要裸奔吗?衣服是不是可以开始脱了?”
“……”
皮衣男的小弟嚷道:“我说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啊!”
皮衣男额头的青筋突突着,开始脱衣服。
“既然衣服都脱了,就给你们大哥好好检查检查,有伤赶紧去医院吧。”裴峙留下这句话,带着梁又橙进了livehouse。
livehouse里正在唱安可。
热闹过后,不知名乐队在舞台上唱着不知名的歌。歌声婉转,夹杂一两句戏腔小调,在这个刚被重金属轰炸过的地方,清新又靡靡。
等梁又橙去拿东西的时候,陈嫂打来电话说朱霁已经到家了。
“裴先生,你怎么不亲自送小姐回家呀,老爷说,这个周末,让您来家里吃饭。哦对了,我这几天看上两条裙子,不知道哪一条更适合小姐,裴先生能不能帮我看……”
“陈嫂,我这边还有点事儿。”裴峙挂断了电话。
自从沈念晴那天在朱宅出现之后,朱居昌想要撮合裴峙和朱霁的心思更加明显。朱居昌老年丧子,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,朱霁的归宿是他最重要的牵挂。
无论裴峙表达了多少次,朱居昌都只是打哈哈敷衍过去。
裴峙看着梁又橙走过来。
现在,他不想再装聋作哑下去。
梁又橙穿好大衣,两人正准备走出去。
突然,整个livehouse都暗下去。
梁又橙以前来过几次livehouse,知道有些地方会在清场后设置这么一个环节。
灯光暗下去,黑暗会给人作恶的勇气,人们可以选择你旁边的任何一个人,甚至是陌生人,
接吻。
livehouse开始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,听得让梁又橙很不自在。
她有点无法承受,拉着裴峙往外走。
男人却没动。
黑暗中,他的轮廓不甚清晰。
琥珀气息覆上来,梁又橙后知后觉头发被人绑了起来。
她摸了摸,不是皮筋,是一条丝巾。
“你哪儿来的丝巾?”
裴峙打了个结:“山下有个丝绸店,见你皮筋都被挤散了,飙车路上顺便买的。”
“……”
梁又橙突然问他:“有没有想过,如果输了怎么办?”
裴峙低下头,他的手替她绑完头发并没有松开,而是很轻很轻地弹了下她后脑勺。
他回忆了一下那个赌约。
“梁又橙,你是我的……”男人故意顿顿,咀嚼了一下那个下流字眼,哑声道,“马子吗?”梁又橙:“……”
“既然不是,那你担心什么?”
“……”
梁又橙咬了咬唇,嘴硬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是说……”
“不过,”声音却被裴峙陡然截断,“我倒是有个想法。”
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:“白天你也看到了,陈嫂一直把我当朱霁童养夫,我想找个人帮我把这档子事挡过去,不会很久,三个月最多了,等朱老打消那种心思就行。”
“正好,你缺钱,我缺人。”
梁又橙:“……”
音乐正好放到某个没有人声的过渡。
你会喜欢同一个人第二次吗?裴峙又想到真心话那个问题。
裴峙的答案,
是不会。
男人的气息有些危险,离梁又橙越来越近。
像是故意似的,他靠近她的耳朵,居然摸了摸她耳垂。
烫。
很烫。
“所以梁再再,能做我女朋友吗?”
因为,
他只会一直为她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