戒不了甜

第二十二章戒不了甜

望夏市外国语的贴吧，一直是各类小道消息的集散地。

校运会开幕式结束当天晚上，因为九班的造雾棒事故实在是辐射深广，贴吧里全是各种受害者的丑照。

——其中就有梁又橙的。

曹培峰还很贱地给她把帖子链接发过来，然后附赠一句：又又，就数你那张照片楼中楼回复最多。

“……”梁又橙气得锁了手机。

临近午夜，她又悄悄登上贴吧，才发现关于她的帖子早已沉底。

而有一个帖子被顶到最前面，下面的跟帖足足快一千层。

主楼标题只有一个句号。

重点是下面的配图。

画面中的裴峙站在阳台上，被喷了满身的紫色粉末，几乎看不清头脸，狼狈至极。

“……”

【我日，这是裴神？】

曹培峰啧一声：“你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了！我倒是要问问你，我出钱，裴峙出力，你这个小白眼狼儿干嘛了？”

曹培峰这时八卦道：“对了，又又，上回你去fancy拆散有情人拆散得怎么样了？”

【我那么大一个高岭之花禁欲系大帅哥呢？我淦，九班推个人出来背下锅谢谢，污染帅哥给爷死！！！】

梁又橙狡黠地给了他一个wink：“有男车模就去。”

【这是可以说的吗？被弄成这样居然还能一眼看出来是个美人，我愿封裴神为史上最帅倒霉蛋。】

【你们没发现吗？别人都是偷拍，就裴神是摆拍，居然还在笑，他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借裸贷了？】

他人很好。

他只对她很好。

几位警察嘱咐了几句典当行财产数额特别巨大，叫他们平时要做好防盗。然后又转悠了一圈，换好了联网的监控摄像头。

话音未落就挨了曹培峰一个盖帽：“我曹公子是那么猥琐的人吗？！”

“不了。”梁又橙小心翼翼把扭蛋收进包里，“就这一个就行。”

很久很久之后的梁又橙才反应过来，如果真是手机丢了，那手机里有他和她的合照，小偷为什么单单只放裴峙的照片，而不放更爆炸性的合照。

少年用右手擦了擦嘴角，于是露出冷白如玉的下巴，和微微上翘的嘴角。

“你还好意思问？”梁又橙翻了个白眼，“反正李亮现在回燕平了，裴峙说，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望夏了。”

【我也发现了，这照片是谁给他拍的啊，这特么也太女友视角了吧，有点好代。】

或许是因为五官被矇昧到只剩那双澄澈的眼睛，所以那笑给人的冲击力就更强。

她一边整理资料，一边后悔为什么早上没听妈妈的话，不多穿一条秋裤。

梁又橙头都没抬：“是帮你看车还是看车模小姐姐啊？”

临近十一月，望夏连着下了好几场雨，温度一点一点往下降，梁又橙坐在柜台里准备一个月一次的派出所例行检查。

【10086，我居然觉得更帅了，四舍五入他就是在对我笑】

检查结束，方警官一边在巡检记录上签着字一边问：“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柏杰的员工，怎么没看到？”

“不过说到燕平，”曹培峰想起什么来，“那儿最近有个车展，我又想买车了，又又这次你陪我去呗，你眼光好，就当帮我掌掌眼。”

下面的回帖七嘴八舌，说什么的都有——

梁又橙过来，只挑了个哆啦a梦的扭蛋。

勾人摄魄，魅惑无穷。

【笑死，裴峙这辈子最想删除的照片出现了，这是他历代级大黑照了吧！】

曹培峰抱了一堆从日本买回来的扭蛋和手办，让大家随便挑随便选。

他丝毫没有恼怒，居然是在笑。

男生对此毫不在意，轻飘飘一句“手机丢了”就遮掩过去了。

“少给我整些我听不懂的。”曹培峰不耐烦了，“你丫去不去？”

【这特么是神仙下凡没注意，头着地栽进面粉厂了？】

后来，梁又橙还给裴峙发过消息，问他这张照片怎么会流出来了。

梁又橙：？

梁又橙早前就接到了通知，赶紧让小米倒茶接待。

两人正说着，从店门口进来几个穿警服的人，为首的自我介绍是方警官，来例行检查。

梁又橙吃痛：“我说什么了，香车宝马，红袖添香，多好啊，你这纯属淫者见淫。”

小米是个老二次元了，一边挑一边说：“又又姐，你就拿个平价版蓝胖子啊，那都多少年前的动漫了，这有好多最新款限量版的动漫周边呢。”

她从来都知道。

她却迟钝地，从来未曾发觉。

曹培峰去日本回来的第二天，照例到店里视察。

“八戒啊，他休陪产假呢。”曹培峰说，接着一顿，紧张道，“警察同志，这小子不是背着我又出去惹事了吧。”

“放心，不是。”方警官连忙宽慰，“派出所每年都会定期弄几次普法讲座，这回想找几个人演一个情景剧，这不是听所里同事说，你们店柏杰长得像杀过人的，所以问问。不过他不在就算了，我们先走了。”

“长官留步——”曹培峰突然大喊一声。

自从进过一次局子之后，他深感要和白道搞好关系这个道理，于是把梁又橙扯过来：

“咱们这儿黑.道大哥没有，可是受害人小妹有啊！！！”

方警官看了眼梁又橙。

阿峰典当行这个小姑娘，长一张短圆脸，带着点天然的幼态，嘴巴弧度完美，像是总带着笑意，一双小鹿眼分外灵动。

“不行，长得太机灵了。”方警官得出结论。

曹培峰急了：“长得不好骗还被骗了才有效果！”

这话说得有几分歪理，方警官于是问梁又橙：“小姑娘，你愿意来吗？”

一直没说话的梁又橙这时才张口：“几号？”

“十月三十一号。”

“……”梁又橙挠了挠脑袋，磕磕绊绊地不知怎么开口，“可是我那天……有个帅哥他……我……”

她话说到一半，突然发现，帅哥怎样，好像，也跟她没什么关系。

方警官一愣，笑笑：“我们还会请律所的合伙人过来宣讲，保你没见过他那么帅的，小姑娘，我们不会亏了你的眼睛的。”

梁又橙又要说什么，被曹培峰一把捂住嘴巴。

他恶狠狠小声道：“别跟你哥在这儿装，刚不还喊着要看男模吗？怎么现在这么矜持了？”

梁又橙掰过他手：“不是，那不一样……”

“一样！”曹培峰眼刀能杀人，“梁又橙，你现在长本事了，忤逆长辈你哥我就算了，还敢跟条子顶嘴了？”

接着抬头，笑眯了眼睛对方警官道：“去去去，就凭我家又又这长相，一看就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，绝对有教育意义！”

“……”

十月三十号。

普法讲座的前一天晚上，梁又橙罕见地失眠了。

方警官在微信上发来明天要演的防骗短剧剧本。

内容梗概是时下流行的新型骗局：

【你走在大街上，一个女孩过来说她的狗不见了，获取你的同情心，然后叫你帮她一起找狗。接着把你骗进偏僻小巷子里，这时候她的男同伙就会出来把你绑走。】

方警官：【到时候还会有律师一旁讲解骗术，你按照他的步骤演出相应片段就行】

梁又橙回了个OK。

方警官：【是大帅哥律师哦，我们所的女警官没有不被他迷倒的。】

“……”

梁又橙敷衍地在对话框打下两个字：【心动】

她刚要锁掉手机，就发现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零点。

十月三十一号了。

梁又橙躺在床上，眨了眨眼睛，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。

然后，任命地爬了起来。

她半弯着身子，坐在书桌前。

那方矮矮的书桌上，摆着一个哆啦A梦手办，是前两天从曹培峰那儿拿的。

而这个崭新的哆啦A梦手办旁边，还有一个小小的哆啦美玩具。

快十年前的玩具了，小哆啦美的身体早就发黄了。玩具是树脂做的，耳朵手脚都掉过，被梁又橙一丝不苟又粘起来。

梁又橙点点小哆啦美的黄色脑袋：

“已经见过天上的神仙了，又怎么还会为凡人心动呀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
她安静地趴在书桌上，又看向那个哆啦A梦。

月色从阁楼的窗子外洒进来。

“生日快乐，哆啦A梦。”她轻声说。

第二天一早，梁又橙就到了庆水街道派出所。

派出所门口已经布置好了法律援助讲座的舞台，台下坐着些附近社区的群众，多是些老头老太太，零星有一些陪同的年轻人。

梁又橙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中性卫衣，随意绑了个丸子头，揣着手去找方警官。

方警官站在舞台后方，一旁还站着位警察。

梁又橙一下就认出来，这是八戒来典当行敲诈那天，处理他们纠纷的警察同志。

那人明显也认出来她：“是你啊。”

梁又橙看见他警牌上的名字，说道：“李警官好，叫我小梁就成。”

“人来了！”方警官这时候喊。他指着不远处一辆保姆车道，“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律师帅哥。”

接着又使了个眼色，“小梁，等下介绍你们好好认识啊～”

“要你介绍个屁啊。”李警官没好气道，下巴朝保姆车那儿一扬，“那是人家小梁的男朋友。”

？

“……不是，上次那事儿是个误会。”梁又橙解释，然后才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“来的律师是裴峙啊？”

没等到回话，保姆车就已经停在门口。

司机停好车下来开门。

梁又橙看到了那张，是天上神仙的脸。

“你们聊。”李警官极有眼色，将方警官拖走了。

神仙今天过寿，穿得尤为正式，西装革履，领结是正统温莎结，连袖扣都戴了。

而裴峙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梁又橙。

两人不尴不尬着，最后还是梁又橙先开了口：

“你常到这边做法律援助吗？”

“嗯，基本上都会来。”

梁又橙打量他：“次次都穿成这样？”

裴峙咋舌：“怎么了？”

法律科普援助面对的都是些女性和上了年纪的老人，面对这些人群，保持适当的权威性是必要的。

所以他才会打扮得如此正式，这样他说的话也才会更有可信度。

梁又橙打量了他一下，小嘴叭叭道：“穿得跟要去结婚似的，花枝招展，招蜂引蝶。”

“……”裴峙只是淡笑了声，微微躬身，问她：“那招引到你了吗？”

？

“……”梁又橙瞪大了眼睛看他，过了好半晌，红着耳朵只说，“我今天是受害人。”

裴峙：“你岔开话题干嘛？”

“我没有。”颜狗梁又橙舔舔唇，诚实道，“就，深受你的其害呀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这个成语是这样用吗？”过了很久，裴峙只问出这么一句。

梁又橙手揣在卫衣兜里，十月底的风有些锋利了，她戴上卫衣帽子，扁扁嘴说道：

“裴峙，现在岔开话题的——”

“是你了。”

扮演骗子男同伙的是附近修车铺的阿龙，人精瘦，穿一条满是机油渍的工装裤，眼睛浑圆，看着就不好惹。

临上台前，梁又橙和演女骗子的女孩小美一起串词，阿龙在另一边——

活动筋骨。

裴峙拿着手卡走过来。

阿龙前几次普法讲座都参加了，对裴峙很是崇拜。两人不是朋友，但也算有点交情。

阿龙朝裴峙打了个招呼。

裴峙颔首，指向另一边：“扎丸子头的那个，看见了吗？”

顺着他手指的方向，阿龙看见梁又橙，拍着胸脯道：“裴律师你放心，我肯定给您用力了演，保证效果跟真的一样。”

裴峙笑了笑：“不觉得她那件卫衣有点大？”

阿龙点点头：“有点像男版的。”

裴峙拍拍阿龙的肩膀，流畅地撒着谎，语重心长道：“她穿的是我的衣服，兄弟，你看着办。”

“……”

上午十点半，庆水街道派出所2019年秋季普法宣传讲座正式拉开序幕。

梁又橙开始了自己的短剧表演。

裴峙拿着话筒在一旁当着旁白：“从前，有一个可爱善良的女孩，叫……”

“我们就叫她再再吧。”

“……”梁又橙愣了半秒。

裴峙语速如常，按照剧本讲解下去。

小美随后登场，梁又橙也回过神来，投入表演。

短剧进行到“再再被骗入偏僻无人的小巷”这一幕。

面有横肉的阿龙出场。

按照剧本，他应该搂住梁又橙的脖子，再然后把她掳走。

为了节目效果，梁又橙也最好要反抗挣扎一下。

只不过，当阿龙掐住梁又橙脖子的时候，她那自我防卫的dna突然开始动了。

她趁阿龙不注意，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胳膊上。

阿龙面部有些狰狞，一时分不清是该说梁又橙演技好还是她属狗。

梁又橙这时候开始抓阿龙的胳膊。

因为裴峙的叮嘱，阿龙反抓时有意放水，没用全力。不过他也必须承认，就算没有裴峙，眼前这个小姑娘拳脚专业，也不好对付。

两人扭打起来。

激烈到简直不像是演的。

裴峙极为敏锐，觉察出点不对劲儿，拿着手卡连忙说：“无论再再怎么挣扎，也没法逃脱出阿龙的魔——”

话音未落，就见梁又橙朝阿龙某个敏[gǎn]部位踢了一脚，接着一个过肩摔，把他撂在地上了。

女人还非常帅气地扒拉了下脸上的头发：

“就这么点力气，早上没吃饭啊？！”

“……”

梁又橙脸上还带着点得意，扭头，只看见台下一群傻眼的老头老太太们。

“……”

她终于反应过来，她刚刚做了什么。

艹……

这一刻，仿佛万籁俱寂。

下一秒，卫衣袖子就被人轻扯一下。

梁又橙缓慢地扭过头，朝裴峙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。

男人抿唇。

他关了手麦，微眯着眼睛，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量问：

“来砸场子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