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戒不了甜
因为裴峙之前并未说要留下来吃饭,所以他的位子是临时加的。
——临时加在梁又橙和郭俊杰中间。
中间梁又橙去了趟洗手间补口红。
园子里连洗手间都装修得古色古香。
雕梁画壁的洗漱台上,梁又橙正在洗手,正巧碰上蔡宛乔从外面进来。
梁又橙关上水龙头就走。
“梁又橙。”只有她们两人在场的场合,蔡宛乔卸下伪装,“怪就怪你太爱出风头,你这种性格,也难怪不讨人喜欢。”
梁又橙正在烘干机那儿烘着手:“我不讨谁喜欢?”
“就朱老的宝贝孙女啊。”蔡宛乔扯了扯嘴角,“人家第一次见你就看你不爽了,不然也不会拿花瓶整你。”
梁又橙哦了一声,问:“那你以后是要上门去朱老家修花瓶吗?”
裴峙哂笑了下:“这个客户不好对付,李亮需要经常去燕平监工,我这次可是恶人做到底,让他们刚确定恋爱关系就谈异地恋了。”
?
梁又橙语重心长道:“你也说了,朱家那个小霸王花无缘无故见我就不爽。那你呢?你就有把握讨那个小屁孩喜欢?这次她砸了个十几万的,下次要是扔个几百万的,你怎么办?博物馆那点工资够你赔吗?”
“尊、重、你。”
梁又橙回来的时候,别桌的人正过来给裴峙敬酒。
“别人是蔡宛乔。”梁又橙直说了。
“……”
“你是和我不一样。”梁又橙耸耸肩,“我和朱霁这辈子估计也就见这么一次了,你这以后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。你和你叔叔,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——”
“你放心好了。李亮现在应该没心情管田书宜。”裴峙淡定地说,“我给了他一个在燕平的大单子,他给朱老送完礼就走了,这会儿应该在律所联系客户。”
“那也不一定,得看是什么人谈了。”裴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。
“燕平的?”郭俊杰反应过来,“头儿,你这是要抛弃我呀!那可是大单吧。”
他眼睫半垂,先随口吃了一筷子菜,仿佛不经意地问:“我之前听见你提过一句,你是因为竞争上岗没竞争过别人,所以才从博物馆离职?”
蔡宛乔气急败坏,她刚洗完手,手上的水就撒得到处都是:
“梁又橙,你以为你谁啊,个破卖二手货的,给我放尊重点。”
“那恭喜啊!”梁又橙笑笑,“不过,你可能要小心点。”
裴峙抬头望了一眼洗手间,正巧看见蔡宛乔从里面出来,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。
蔡宛乔得意洋洋地点头:“那可不,刚吃饭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律师给我递名片了,都想通过我给朱老递话呢,我以后啊,就是进出朱家的红人了。”
“我?”梁又橙装傻,“我又不是田书宜,你给她男朋友肥差,我谢什么谢。”
“博物馆是国有公立,买不了。”
郭俊杰也反应过来,朝四周看了看,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忿道:“怎么能这样?”
“放心,我把我现在手上的给你。”裴峙吃了一口牛肉,扭头只问梁又橙,“你打算怎么谢我?”
梁又橙嫌弃地站远了点:“不好意思啊,我向来只尊老弱病残,你叔叔是老年人又快退休了,所以我给他个面子。至于你,”她笑着拍了拍手,“好说,剩下弱病残三个,选一项呗,我好对号入座——”
蔡宛乔翻了个白眼:“我小心什么?”
“也差不多。”梁又橙说。
“头儿,你谈过?”郭俊杰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味道,“还是异地恋吗?”
郭俊杰正在大快朵颐吃着,一边吃还不忘一边问:“又又,你掉茅坑里了?”
郭俊杰跟梁又橙认识有一段时间了,也知道她一些经历,停下筷子说:“卧槽,又又,就是她用裙带关系把你挤下去的吗?”
郭俊杰更兴奋了,转而苍蝇搓手般问梁又橙:“又又,你知不知道我们头儿高中时候谈没谈过恋爱啊?”
“就是啊。”郭俊杰在一旁帮腔道,“望夏到燕平两个多小时飞机,十有八九会分手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蔡宛乔脸色发白,仍强硬说道,“你少吓唬人,我和你又不一样,我没你那么讨人厌。”
“自求多福吧。”
过往这样安慰的话,梁又橙已经听过太多遍。
梁又橙咳了咳:“这话可不兴说。”
梁又橙看了眼裴峙。
见她回来,裴峙立刻将人打发走。
裴峙只剜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“随便啦,我都放下了,就是她还追着我不放。”她摆摆手,“你要真是为我打抱不平,就发奋图强,以后买个博物馆,让我天天在里面鼓瑟吹笙。”
“……”
梁又橙:“……”好吧,倒是忘记在场都是产权法倒背如流的律师了。
她这么坦率,倒弄得裴峙有些措手不及了。
“恐怕不太行。”裴峙这时出了声。
梁又橙本来就是开玩笑,没想到裴峙居然会接话。
三人吃着饭,梁又橙还不忘打听李亮和田书宜那边的动静。
裴峙:“看我干嘛?问你呢?我谈过吗?”
“……”
梁又橙吃了一筷子饭,嘀咕道:“那么凶干嘛!”
裴峙看着她,深呼吸了几下。
明知道她是在逃避回答,他忍耐了会儿,手握成拳头又放开。
终是缓和了语调,只说:
“这几天不忙的时候,就去我家做饭。我点菜,你做,就当是对我的谢礼。”
“行。”梁又橙爽快应下。
郭俊杰举起手:“我我我我!我也想去,又又做饭可好吃了!”
裴峙寒星似的眼眸瞥了郭俊杰一眼。
郭俊杰打了个寒噤,学着刚刚梁又橙的样子,撒娇道:“头儿,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嘛。”
裴峙嘴角一翘,手指放在桌上,随意敲着:
“郭俊杰,你确定只是多一双筷子的事?你确定要来吗?”
郭俊杰看着他那副恶魔低语的样子,恍惚间觉得,裴峙仿佛是在问——
你是不是确定要来找死?
“不来不来了。”郭俊杰终于看对眼色一回,双手举高投降,赶紧埋头吃饭了。
宴会结束,裴峙被朱老留下谈事情,郭俊杰开车送梁又橙回去。
车上,裴峙发来一条微信。
【我要吃佛跳墙】
佛跳墙以前梁又橙没做过,她打开手机搜索菜谱。
“将鸡,鸭,鱼翅,海参,鱼肚,蹄筋,鸽蛋,裙边,鲍鱼,瑶柱等食材一同放入锅中,熬制七七四十九天……”
我谢谢你了,光菜谱就一千多字,这是煲汤还是炼丹啊!
还没看完,裴峙又发来几条:
【鸡鸭要望夏本地的走地鸡鸭,内脏什么的一定要清洗干净】
【海产品一律不能有沙,干货的不能要陈年的】
【哦对了,鱼翅就不要了,用粉丝替代,保护生态环境。】
“……”梁又橙给他微信名字改了个名称。
刚改完,微信又响了。
裴峙障:【然后器具也要那种带盖的小罐子装,不能用大的,这样才能吃到最正宗最原汁原味的佛跳墙。】
佛跳墙。
佛你大爷。
随后几周,梁又橙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去裴峙家做饭。
虽然裴峙嘴上说着这算是梁又橙给他的报答,但每次他不仅会帮忙洗碗,梁又橙走的时候还会给钱,说是小费。
九月二十二号这天,历经无数次失败之后,梁又橙花了两个星期,终于把所谓的佛跳墙做好了。
她熬了一大盅,分装一点带去了典当行。
梁又橙把保温盒递给八戒,问道:“嫂子是不是快生了?”
八戒正在修一只翡翠镯子,闻言抬头:“医生说就这两天。”
接着双手合十:“感谢关二爷保佑,还好不是处女座。”
“……”
梁又橙笑着摇摇头,打开手机日历。
今天是处女座的最后一天,明天就是天秤座了。
“记得把汤带给嫂子喝。”她吩咐了两句,离开了典当行。
今晚她也要给裴峙做饭,但裴峙临时发来消息,说今天加班,叫她自己做好先吃,帮他留一些就好。
上次裴峙叫梁又橙用她妈妈嫁妆再做一件旗袍,前几天梁母让裁缝做好了,于是趁着这个时间,梁又橙先回了一趟家取了旗袍,才回到裴峙家做饭。
晚上八点半。
裴峙回家的时候,梁又橙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。
餐厅里,年轻女人用手撑着头,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磕,睡得正香。
他关门的声音无限放轻,小心脱了皮鞋,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。
裴峙拉开凳子,坐在了梁又橙旁边。
重逢以来,他有时候会觉得,她有点陌生。
依然可爱、依然开朗,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。
明明刚认识她的时候,她还只是个矮矮的小不点,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。
不知道为什么就长大了,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这么好看……
还有,不知道为什么就离开他了。
开放式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,应该是她煲的砂锅汤。
阵阵甜香飘过来,裴峙咽了咽,鬼使神差伸出了手。
他想碰一碰她。
手在即将触碰到她那柔软白净的脸颊时,闹钟声音却炸裂般响起。
裴峙瞬间找回理智。
他是……鬼迷了心窍了。
梁又橙被自己闹钟吵醒的时候,一睁眼就看见裴峙。
男人清崛的手指就停留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。
“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梁又橙直起身来,自然地按掉闹钟,“砂锅里的姜薯糯米粥应该好了。”
女人起身去关火。
只剩裴峙还举着手,兀自尴尬。
“不是叫你先吃吗?”看着梁又橙摆出精致完整的饭食时,裴峙问。
梁又橙摆好两副碗筷,已经很顺手地给他盛饭:“哪有我自己先吃叫主人吃剩饭的道理。”
裴峙夹了一筷子青菜,刚开始并没有说话。
他吃了一口饭,才抬起头戏谑道:“梁又橙,我寻思着,我应该也不是一个很严厉的雇主吧,怎么,你觉得我对你很差劲吗?”
“哈?”梁又橙摸摸脑袋,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问这个,“没有啊!”
裴峙:“那你在怕什么,你先吃饭我又不会少给你钱。”
“……”
男人饭也不吃了,靠在椅背上,双手抱在胸`前:“还是在你心里,我就是一个泯灭人性到处挑你错处克扣工资的资本家啊?”
梁又橙:“……”
真的是服了。
两人吃完饭洗好碗之后,梁又橙又洗了一遍手,才从包里取出那件旗袍来。
淡蓝色的旗袍,是梁又橙让妈妈找了最好一块的宋锦做的,在暖黄的壁灯下淡淡泛着光泽。旗袍是直摆式样的,上面绣的是鸢尾,从前襟一直开到裙摆。
见之如见春。
裴峙看见旗袍,只淡定地说:“你帮我试试。”
梁又橙捏着旗袍的手顿顿:“你要送人的,我不好帮着试的。”
没等裴峙回答,又问:“你要送给谁?”
裴峙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,闻言站了起来。
他微微低头,嘴角弯了弯,带了抹微不可见的笑意:“问这个干嘛?就这么想知道我想送给谁?”
“不是……”梁又橙嗫嚅着,手里攥了攥旗袍。
裴峙不回答,她也只好收起那份好奇心。
梁又橙此时有点窘迫,却又不肯被看穿,于是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只表带。
她脸有些发烫,只说了两个字:“送你。”
裴峙接过表带,薄唇敛了敛,嘴角隐约有些上扬。
表带是他手上这只爱彼表的专属配件。爱彼在国内售卖的款式极为有限,梁又橙给他的这款应该不是国内买的。
果然,只听梁又橙解释道说:“田书宜前阵子去法国,我让她帮我带了几只表带回来。正好上次我到你家鉴表,看到你这只表表带磨损了点,所以就送你好了。”
“这只表应该是你最喜欢的表了吧。”女人又说,“我看你常戴。”
但所有的话,落到裴峙耳朵里,他却只捕捉到两个字——
几只。
“田书宜带了几只给你?”他问。
梁又橙没想到他的重点居然是这个。
田书宜其实只带了这一只表带给她,但梁又橙咳了咳,只说:“也没几只,但你知道的,做我们这行,维护客户关系很重要。”
裴峙捏着表带到指节发白,表情莫辩道:
“所以,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的,你也送给过别人表带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