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错,正是在下

“尊主,都将林姑娘放走了,我们为何还要露面?”雪蛟问。

雪蛟是我捡来的,一身怪力,是个练武的好材料,但天生比一般人迟钝些,现在虽说被我养的跟常人无异,但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欠缺些火候。

我撩了一把腮边的乱发,耐心地为他解答了起来:“倘若我们不露面,林清艳回了山上,定然会有人拿青城的事挤兑她。”

“到时候,就算她磨破了嘴皮子解释自己尚是完璧,只怕那逍遥子也不肯再接受她。”

雪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又问道:“尊主,你跟林姑娘耳语的法子是什么?”

我微微一笑:“叫她去勾引她的好师尊。”

话音落下,雪蛟的脸色也变得与方才的林清艳一样,透着一股子复杂。

我依旧想不通。

这不是很完美吗。

逍遥子对林清艳也怀着腌臜心思,但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,也不敢面对林清艳。

所以座下弟子对其万般磋磨,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既舍不下脸面去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,又狠不下心真将林清艳如何。

这般畏首畏尾,实在非大男人所为。

我鄙夷地啧了一声,拍了拍雪蛟的肩膀,说:“以后若是你碰上这种事,可千万别与他一样。”

雪蛟疑道:“那该如何?”

“要么就不管那么些大是大非,将人收了,要么就把人杀了,一了百了,别拖拖拉拉的,蹉跎了旁人,也害了自己。”

雪蛟听完了我的话,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也不知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。

看着不远处摇晃的几枚人影,我朝着雪蛟摆了摆手,“去吧,寻个地方歇歇,等会儿过来找我。”

雪蛟应了一声,转身隐入夜色中。

他走了,我撑着树干立着,伸手撕扯了一番身上的衣裳,扯破了衣裳下摆,撕破了袖子,还往脸上抹了一层土,把我自个儿弄得狼狈不堪之后,才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走。

我循着小路下山,走了没一会,便听见了几串脚步声,听着大概有那么三四个人。

我重重地咳嗽了几声,那几人的脚步顿时急了起来。

很快的,我面前的草叶被拨开,几个少年郎的脸露了出来。

他们穿着相同的青色的麻布袍子,外罩一件白色长衫,缀着青玉牌的腰封上系着一块雕刻着云纹的玉佩。

风一吹来,衣袂翻飞,流苏摇晃,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。

见我一直盯着他们不说话,为首的那个弟子朝我拱手行了一礼,端端正正地自报起了家门:“姑娘别怕,我等是青云山的弟子,奉师尊之命下山游历,见火光冲天,才在此地停留。”

“在下名叫沈郁沉,这两位是在下的同门师弟。”

哦,原来是沈老头的儿子,怪不得生得这么一副热心肠。

我掩下唇边笑意,慢慢点了点头,柔声道:“见过诸位少侠。”

沈郁沉道:“不知姑娘是何处人氏,为何会出现在此荒山?”

“奴家是青城人氏,今夜本是奴家与陈家二郎的新婚之夜,却不料碰见了贼人,打家劫舍还不算,还将全家人都杀了……”

“若不是二郎拼死相救,只怕奴家现下也要葬身在火海中了。”

说到伤心处时,我还装模作样地抽噎了几声,强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。

看这几个毛头小子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,我险些将舌尖咬破了,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。

其实除却了声音外,我的伪装算不得出色,未易容,只是在面上着了妆,覆了层土,只要仔细一看,就能看出来我并非是娇滴滴的女子。

可到底是自小被千约万束的名门正派,年纪轻轻的就将那名声和男女大防看得比什么都重。

夜色里,三个少年郎谁都没敢上前,因此谁都没发现我明晰的喉结,也没看见我破烂的袖口下露出的带着薄茧的手。

他们不曾发现,我自然也乐得陪他们多玩上一会。

我跟着他们下了荒山,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。

倒是有机灵的想来细瞧瞧我,可看到了我衣摆下露出的长腿后,皆是红着脸躲到了一边,半个眼神都不敢再落到我身上。

我坐在柴火垛上,低着头偷笑。

在我的不远处,沈郁沉跟几个年纪相仿的弟子凑在一块窃窃私语,不知在密谋些什么。

我无意窥探他们内宗隐私,便稳稳地坐在稍显冷硬的柴火垛上,捧着石钵,小口小口抿着水,接着扮演我的哀美人。

就在我喝完了石钵中的热水之后,沈郁沉走到了我面前。

“姑娘,夜深风露重,若姑娘不嫌弃,便换上此衣吧,好歹可以御寒。”

沈郁沉说着话,将手里的衣裳递给我。

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,我忽然起了些坏心思。

我接过他手里的衣服,对着他盈盈一笑,又故作扭捏道:“奴家方才来时瞧见了条河,想去洗漱一番,不知少侠可否带奴家过去?”

沈郁沉抿了抿唇,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带我过去。

我知道我这话说得有些怪,可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新妇,只是想洗个脸,我又何错之有。

更何况沈郁沉自小习武,不可能奈何不得我这么个“手无缚鸡之力”的弱女子。

“那姑娘随在下来吧。”

显然沈郁沉也是这么想的。

我乖巧地应下,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了一条清澈湍急的小河前。

小河清可照人,我站在河岸边上,就着月光看清了我此刻的模样。

发丝散乱,随风而舞,衣衫不整,满面尘土,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。

我很满意我现在的这副模样。

毕竟谁会对个可怜人起疑呢。

沈郁沉背对着我立着,不曾对我设防,若是我想,我能立刻拧断他的脖子,叫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,只是我现在心情颇好,并不想徒惹是非。

“少侠,青城偏僻,不知你们为何来此啊?”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手,状似无意的同他搭话。

沈郁沉未曾回头,淡淡地道:“听闻魔尊出巡,怕他生事,所以特来此巡逻。”

我无声地笑笑,又问:“能叫诸位少侠如此忌惮的,只怕那魔尊想来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?”

沈郁沉摇摇头,“非也,只是他性子古怪,防范于未然罢了。”

我掬起一捧清水,洗干净了脸上的土灰,一面换着衣服,一面慢悠悠地说:“不知那魔教尊主叫什么名字?”

我这话问的实在古怪,沈郁沉就算再迟钝,也发觉了不对劲。

他皱起眉,扭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瞧着我。

我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裳,声音重新恢复了男声,“不知可是叫做玄之?”

沈郁沉瞬间警觉了起来,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。

我站起身,朝着他走近了两步,撩开腮边的乱发,叫他细细看清我的脸,“你瞧瞧,他是不是长这样。”

沈郁沉自觉被耍,抽出了长剑直指向我的眉心,“你想如何?”

我摊手:“并不想如何,只是觉得戏弄小友好玩罢了。”

我并无恶意,沈郁沉却步步紧逼,“你将那姑娘如何了?”

“何来什么姑娘,从来都只有我。”我伸手拨开他的剑,笑道,“做英雄之前,不妨先打听打听那陈家是怎么的魔窟,我一把火烧了他们,也算是为民除害了,少掌门何必这么咄咄逼人。”

那沈老头虽说为人古板,教孩子却是一把好手。

沈郁沉习得了他爹的几分脾性,虽是老气横秋,但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。

我这一番话说完,沈郁沉眸中戒备之色虽未减,指着我的剑却缓缓落了下去。

见他这样,我又是一阵笑。

我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,瞬间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我们周遭响起。

——雪蛟领着两个人走了出来。

雪蛟、九阙、钦北穿着如出一辙的黑衣裳,冷着脸走过来的样子压迫感十足。

但他们呀,一个是不开窍的木头,一个是胆子比针尖小的兔子,还有一个是听人唱支悲曲儿,都能哭上半个时辰的哭包。

只可惜沈郁沉不知道,几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将他围住,他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。

他拧起眉,直直地朝我看来:“你想做什么?”

我掏了掏耳朵,啧道:“小友,这话你问了两次了,不嫌累么。”

“那你叫他们出来做什么?”

“帮你啊,算是谢你这身衣服了。”我对他微微一笑,随后又对雪蛟几个摆摆手,“你们几个送他们去凤阳,即刻就走,越快越好。”

闻言,九阙一愣:“尊主你说啥?”

我撇嘴:“我说,送他们走。”

“为什么?”钦北也是不解。

这时候,雪蛟倒是开了口,“尊主是怕他们碰上烟雨楼的人。”

“开窍了。”我拍了拍雪蛟的头,称赞道。

我到此出游的事,青云山都能得到消息,更遑论是手眼通天的烟雨楼。

烟雨楼那帮人可是比我要混不吝多了,他们最烦这群自诩名门正派的正义之士,沈郁沉这一起子人碰上他们,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。

沈郁沉显然知道那群人的性子,也知道些我与烟雨楼之间的恩怨,看着我的眸光多了两分复杂。

“多谢。”

我摆了摆手,“不谢,回了青云山,记得替我跟你爹问好。”

“那你呢?”沈郁沉又问。

“逃命。”我轻笑一声,转身便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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